陜北的秋和冬只隔著一場風,說不清是昨天還是前天,葉子忽然落得這般猝然決絕。先前不過是試探,三片五片,欲語還休,帶著幾分少女般的羞怯。而今卻是任性又潑辣,攢了一季的金與紅沉甸甸地墜著,一股腦兒全交付給風。

那風,也不再是宋詞里凄切的秋扇,倒像山野間新釀的粗獷烈酒。從不知名的遠方一路呼喝而來,直灌進陜北的每一處峁、岔、梁、畔。于是,那紛紛揚揚的便不再是葉子,而是一場喧嘩又沉默、繽紛又寂寥的雨。我走在這雨里,腳下是酥脆的聲響,是生命最后一刻極細微的迸裂。這聲響,比全然的寂靜更襯天地空闊。
只不過這天地比之前多了幾分冷冷的、不容分說的威嚴。你看那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色,成片的白楊林和紅艷艷的楓樹隨風搖曳,還有那滿坡泛著金黃的玉米、糜谷和穿插期間的向日葵,渲染著起伏疊嶂的坡坡洼洼、溝溝峁峁。它既像一幅絢麗多彩的山水畫,潑墨揮毫間盡是自然的磅礴;又宛如新娶的小媳婦,在你不經意間,由水靈靈的少女一轉眼變成了盤發綰髻的少婦,穿著棉布碎花的衣裳,笑盈盈地走在田間,帶著成熟的溫婉與厚重。
再看窯洞院落的鹼畔上,紅透了的駿棗掛滿了鐵筆一樣的枝頭,風吹過,一顆接著一顆沉甸甸的掉在草叢里。有些樹上的棗子早已被主人搖曳的噗啦啦掉了一地,只剩幾個倔強的棗子依然孤零零地掛在枝頭上。要知道這些被霜凍過的棗子口感更佳,價格也更高。
山地蘋果隨處可見,紅富士艷若丹霞,黃元帥潤如蜜蠟,綠國光脆嫩欲滴,一顆顆壓彎了枝條,湊近便是沁人心脾的甜香,一箱箱從地里直接銷往外地他鄉。成熟的高粱,更像一支支火把,齊刷刷地插在黃土地里,誓要把一頭沉睡的巨獸點燃。
這個時節,那些山雞、木鴿、麻雀也是信心百倍、展翅放飛在高粱地里、谷子田間。它們無休無止的侵害莊稼,站在地里的稻草人對于它們來說形同虛設。在外務工的人風塵仆仆趕回家鄉,幫著老人一起收秋,爭搶著趕在立冬后第一場雪降前將玉米收完、糜谷割完、土豆紅薯刨罷,再把白菜栽進窖里……好重新返回城里,忙碌在混凝土澆筑的高樓大廈之間。現在秋收也很快,不只單單人工收割了,秋收機械已進駐到出路好的每一塊田間地頭,只需幾個來回,就省時省力的收獲了一片希望。
這就是秋末冬初的陜北,天高云闊,色彩斑斕,粗獷而雄壯,是詩人筆下最美的季節。那山、那水、那人、那田,都浸透著豐收的韻味,藏著陜北人最質樸的期盼與熱愛。待雪舞天地時,陜北漫長的冬天也就正式開始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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