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后的第三場雨帶走了最后一絲暑氣。郭七七的幼兒園書包上,紅色的小蘑菇圖案在晨光里微微反光。他跑進教室時沒有回頭,留下我和他父親站在門口,像兩棵突然被風掠過的樹,那一刻,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。
這是我們相識的第七年。
婚姻像一件穿久了的棉質睡衣,洗得發白,卻意外貼合身形。他衣服總忘了翻正面,我擠牙膏從中間擠;他喜歡躺在沙發上打游戲,我追劇時哭濕半包紙巾。這些細節如同空氣,存在得令人忽視,直到某個瞬間才驚覺─若真換了個人,連爭吵都會失去熟悉的韻律。那些無聊且平淡的日子啊,怎么可能跟誰過都一個樣呢?
上周因為七七中午沒吃飽飯沒睡好覺大吵一架。他堅持孩子一頓沒吃飽、一覺沒睡好沒什么大不了,我覺得孩子的事兒比天大。最后我們在微信上“博弈”,說著彼此的一系列不好,最后聊天消息以“懶得回你”結束。晚上他加班回家很晚,我給他發了句“鍋里留著飯”后便抱著七七沉沉睡去。誰也沒道歉,卻都在默默收拾情緒的殘局。
很多朋友問我有七年之癢嗎?或許。像毛衣領口蹭著皮膚,不至于疼痛,但總想伸手撓一撓。
七七出生后,我們的對話內容從“今晚月色真美”變成了“奶粉還剩幾罐”。但昨夜哄睡孩子后,我們發現對方都在陽臺看月亮。沒有交談,只是他遞來一杯溫開水,我分他半條毛毯。不遠處有晚歸的鳥掠過樓群,翅膀劃破云層時,我聽見他極輕地說:“我這個人神經比較大條,說的不好、做得不對的時候你多擔待。”
這就是我們的第七年─在雞飛狗跳和一地雞毛的縫隙里,偶爾能拾獲一粒糖。它不似初戀時濃烈,更像七七藏在口袋里的餅干渣,碎碎的,甜甜的,需要低頭才能看見。
幼兒園老師說七七會唱整首《小星星》了。晚上我們擠在床邊,聽他用漏風的調子唱:“一閃一閃亮晶晶...”唱到一半睡著了,小手還抓著我的衣角。我們相視一笑,在彼此眼角的細紋里,看見七年前賽格門口初遇的那個下午。
那時他不知道我怕打雷,我不知道他討厭香菜。現在我們熟知對方每一個表情的隱喻,卻在熟悉的航道里,依然愿意為對方點亮新的燈塔。
七年不是懸崖,而是緩坡。爬坡時氣喘吁吁,偶爾想松開手,但回頭看見一起走過的路,看見中間那個小小的人兒,便又握得彼此更緊了些。
七年之癢是生活的真相,但撓癢的手指,始終溫柔。(賀海霞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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